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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 6th 2013, 12:45, by youmine

作者youmine (白吐司)

看板Salary

標題[心得] 網路行銷工作的心得~(文長)

時間Wed Nov 6 12:45:14 2013

哈囉大家好，我是小魯蛇板友 Peggy 在這邊我想分享的是上一份工作做了半年的心得 做的是網路行銷方面的工作 雖然掛名企劃但是內容不太像企劃就是了XD 想做網路行銷的人可以參考看看 裡面很多個人意見跟OS，所以很文章長 也有網誌好讀版，舒緩您的眼睛 >>> http://ppt.cc/1fQb 以下正文開始 ------- 其實三個月前就寫好這「前工作心得」的一半了，但總覺得尚有缺失，好像沒有表達到我 想要表達的東西，所以又拖了一段時間，富奸之所以富奸也是有理由的吧？(笑) 這份工作只做了半年，而且工作的內容或許在強者看來是微不足道的，我所面臨的一切， 可能是別人輕輕鬆鬆就能夠化解的事。我實在質疑，我有必要花那麼長的篇幅，去寫一堆 大家都會碰到的所謂「工作上的困難」以及「工作上的經驗」嗎？而，我又該用怎樣的筆 調去探討這些事帶給我的收穫？難不成就是一大堆的諷刺挖苦還有抱怨，藉以發洩身在一 個台灣企業中的不滿嗎？ 近日重看賽巴提斯‧哈夫納的「一個德國人的故事」之後，想法才稍有改變。雖然我只是 個小人物，但是就像書中所說的：「真正稱得上有歷史意義的事件和決定，便發生在我們 這些無名小卒之間，來自每一個微不足道平民百姓的內心。(註1)」我的經歷可能正代表 著這個時代的變動也不一定啊。因此，我決定用誠懇而平實(盡量啦)的筆調，述說這一切 事情帶給我的改變。 本篇文章關於前公司的人事物已全部用化名取代，我意既不在抨擊我的前公司，也不在妄 自菲薄地譴責自己的無能。我只想藉由剖析過去的心理狀態及作為，來檢討自己所犯的錯 誤，並希望同樣的錯誤不要再次發生。 【序】 業務走出老闆的辦公室之後，順道也帶上了門。接下來鋒頭全都指向我了，沒得逃，我兩 手在背後緊張地交錯互扯，緊咬下唇，希望能消除這氣氛帶給人的不安。 我犯了錯，而且是明知故犯，我整個心情跟小學忘記寫作業時排隊等著被打手的那一刻一 樣。但老闆沒有準備小竹條，也沒有很憤怒的樣子，只是緊皺著眉頭向我提問： 「妳為什麼要這樣做？」 「妳難道不知道公司的規定嗎…之前不是有說？」 「妳看看那些新人…他們可是把工作當成一場遊戲一樣...這樣的心態才正確啊！」 「…妳真的想當企劃嗎？」 一連串問題之後，雖然覺得這個詢問很暗示性，但我也不得不坦承地說： 「或許不想吧。」 不想、不想、不想，人生中怎麼到處充滿著不想？進了大學卻不想念本科系，加入了蛋糕 社又不想做甜點，去美國抽到一點都不想做的工作，跑去拍電影又發現一點都不想拍片， 去實習又發現不想進工廠，做了業務又不想當業務，做了企劃又不想當企劃。 也許就是為了終結這一連串的不情願，老天才排了這樣的工作給我吧？ 【初進公司】 時間回到2012年7月初。 我從上一份工作離職後，就火速到下一間公司上任了，還因為能到科學園區上班興奮不已 。這是一間網路行銷公司。 網路行銷？是幹甚麼吃的？簡單來說公司有幾項收入來源： 1. Facebook行銷 公司經營好幾百個粉絲團，而且有很多都是數百萬人。這些粉絲團要拿來幹嘛呢？賣廣告 ！或者是賣粉絲數、網址點擊數…等。 2. 網站流量 相信大家多少都看過右上角有一個三角標誌的Google Ads，公司便是藉此賺取網站流量收 益。 3. 市調 幫廠商統計各種人有哪些怪癖偏好，或者是商品滿意度等等，並進行統計分析。 4. 網路商城 類似露天、雅虎那樣賣東西的網站。 我要做的是2，「經營網站流量」，而我的頭銜是「網站行銷企劃」。剛進去時，主管交 代的工作內容，便是要將公司原本的網站改版，將網站主題明確化，還要跟合作廠商洽談 網站間的合作等等。我的「企劃」這個工作，便是當團隊的頭頭，想辦法達到老闆要的流 量目標，使公司獲益。 聽起來好像不錯啊，比起前一間公司，這裡的資源實在是多太多了，而且前一份工作是身 兼多職(企劃+業務+執行這類的)，所以這裡的工作內容還算熟悉。因此，雖然進去沒幾天 就出現了些微「不情願」的情緒，我也選擇將之忽略，並說服自己「接下來一定會越來越 有趣的。」、「我不就是想要在這樣的公司工作嗎？」、「這些我都做過，沒問題的！」 ，以及「反正還有主管會照顧我們。」(結果主管沒幾天就瞬閃…)。 而我「不情願」的部分到底是甚麼？ 第一便是「流量壓力」，我與我屬的團隊一個人要擔負至少30萬的網站流量；再來便是「 對即將努力的東西的漠然」，也就是我對即將負責的網站似乎不怎麼在意，更談不上喜歡 。說穿了，我可能只是想要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工作來試試看，藉以撫平我對未來還有 金錢焦慮的內心吧。 不過，當時的我其實是抱著正向又歡欣的態度迎接這份工作的，事後對於當時選擇的諸葛 ，在當時看來可能都荒謬至極。沒有一件工作會是完美的，端看喜歡的部分跟不喜歡的部 分哪個比例大而已。如果今天命運讓我進入另外一間不討厭的公司，或許我就不會在這裡 打這篇文章，而是正忙碌地寫著哪個產品的文案了吧？ 【我與雜燴大亨的相識】 我要做流量的網站，姑且就叫它「雜燴大亨」好了。 雜燴大亨原本的流量就蠻多的，大概有幾十萬吧！這樣驚人的流量是怎麼來的？原來呢， 是公司的企劃們抓網路文章傳到雜燴大亨上面之後，再轉貼到公司的粉絲團上曝光來的。 貼文貼文貼文，不停地貼文，類型包羅萬象，話題千奇百怪，而這樣的訊息散播量也確實 驚人，當時幾乎每三個朋友中就有一個，從Facebook上，看過雜燴大亨的文章。 可是，雜燴大亨本身並沒有甚麼吸引人的特色，他就只是集中很多千奇百怪資訊的，恩， 雜燴大亨。因此，主管快閃前規劃了網站新功能，像是讓網友上傳照片啦，還有計畫舉辦 跟其他網站串連的活動，總之不外乎是希望吸引「自來客」，不要老是只有那些無聊上FB 的人進來看嘛(扭~)。 原本是這樣沒錯。 然而，主管離職後，我坐在會議室裡，眾企劃們告訴我說： 「Peggy，之前的計畫，老闆取消了。現在呢，你跟A(跟我一起做雜燴大亨的夥伴)要負責 雜燴大亨的流量，一個人50萬，一天要產25篇文章。」 也就是說，我跟A要接下之前同事們的任務，尋找文章及上傳文章到雜燴大亨，然後再貼 到公司的粉絲團上，而一個人一天要有50萬流量，這是我們的KPI(關鍵績效指標，註2)。 WHY？因為老闆不喜歡「做主題網站」這種高成本短期看不到效益的東西，流量才是一切 ，就算網站只是個資訊集中站又何妨？反正有流量就好！ 說實在的，就算是我本人，也不覺得之前主管規劃的東西會成功。 「我是老闆的話，大概也是會這樣做吧？在沒有想到新方法的前提下。」我暗忖。雖然用 上位的頭腦想事情，似乎可以賦予新任務更高尚的動機，但這並不改新任務所帶來的麻煩 。 很多雜誌週刊都曾說過「站在老闆的立場想事情」所帶來的好處，但是個人認為，講難聽 點，這其實只是一種操控的手段，而且是員工跟老闆互相操控，對升遷很有效，但是對只 想朝九晚五的員工，是個災難。 嘴巴說說誰都會，但是執行的可是我們這些底層的人，我沒有義務、也不想管上面的人怎 麼想啊！ 【第一次靜觀其變】 為什麼當時沒有立刻暴怒或離職？是你的話會怎麼樣呢？─「先做做看吧。」我想，大部 分人都會做這樣的選擇：不要衝動，「靜觀其變」，做一段時間再去跟老闆商量轉換工作 內容，真的不行再離職。 其實這是一種資方大，勞方小的思維，「現在不景氣，工作不好找，何不等到年後工作機 會多？或者騎驢找馬，找到下一份工作再說。」我一個在台北有家住的都會擔心沒工作， 何況是那些在外地工作的人呢？似乎永遠都是勞方擔心有沒有工作做，而不是公司擔心會 不會找不到人才。 順道一說，當初面試時，因為有點「害怕公司不要我」，我開的價格跟上一份工作一樣。 但假如說流量就是我的貢獻，而薪水就是我的報酬的話，老闆的投報率少說也有100%以上 ，我怎麼樣說都可以開更高吧？但是這樣想，是不是又掉入資本主義的陷阱之中了呢？人 的價值是可以用金錢計算的嗎？我的市價又是多少呢？ 再往內心挖掘得深一點，當時我認為「我的資歷其實沒甚麼用，公司願意給我兩萬六我就 偷笑了。」，同時又覺得「公司真他媽爛貨，我開兩萬六就只給我兩萬六。」又自卑地認 為「自己真是有夠無能，做不出甚麼成績，當然沒辦法跟老闆要求調薪。」 這就是我當時的想法。簡言之，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裡，埋怨一切，卻又害怕改變 。在此種奴性思維的基底之下，就算分析出許多有利的因素，似乎也只是徒勞無功而已。 【你今天看雜燴大亨了嗎？】 每天至少產25篇文章，議題要能夠吸引人，不吸引人就達不到100萬流量。 身經百戰的同事們丟給我很多大大小小的網站，像是知名的「好色龍」、「點我一下」， 或是專門放好笑圖片的「9gag」等等。但有這些網站還是不夠，因此我優游在浩瀚無際的 網路之海當中，一邊驚訝網路上竟然流傳如此多奇異的資訊(跟垃圾)，一邊轉貼我認為好 笑或者有點閱率的東西給網友們。 具體的動作很簡單，先複製貼上，然後加個標題文案，比如說「天啊~這XXX也太誇張了吧 ！」、「百萬人轉貼的驚人事蹟！」、「你絕對想不到的OOO，連XXX都說讚！」、「準到 不行的……測驗，男生必作！」等等。在雜燴大亨的後檯上稿完畢之後，就用表單把網址 跟內容交給工讀生用程式預排貼文。排完之後，稿子會自己在預定的時間曝光在Facebook 上。 這樣的工作，到底算甚麼呢？ 我可以只把自己視為產文機器、垃圾製造者、責任制工讀生，也可以把自己當作偉大的網 站編輯、時事觀察者、思想引導者(?!)。說實在的，能夠散播資訊給幾十萬的網友，是一 件很爽的事，因為那就好像我掌握了某種權力一樣。當我發的文章受到迴響時，不論是好 的壞的，我都會感到某種程度的開心；然而，貼這些東西算甚麼呢？貼一篇幾百年前的老 梗，或者是莫名其妙的男女議題，到底對這個世界有甚麼貢獻跟意義？不就是污染網路罷 了？我對產文章這件事的意義，一直抱著負面的質疑。 BUT！其實這些文章內容是甚麼，或是意義是甚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流量。思想不夠 跳躍創新的我們，還是沒能夠維持之前的成績。 「為什麼沒有100萬…？」 當這段文字從SKYPE跳出來時，我跟組員A都陷入了苦惱當中。 通常我們都會回答可能的原因，以及改進的方法，幸運的話，老闆會接受，不幸的話，老 闆會說「這哪是理由」、「為什麼？」然後說了理由之後，又會重複這兩句話，接著無限 循環下去。 我又不是幾百萬人肚子裡的蛔蟲，我哪知道為什麼他那隻該死的食指就是不按我的連結？ 這樣說，似乎有點不負責任，但這是事實。 總而言之，理由是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老闆能接受，給你改進的機會，然後放你去 吃飯。(哦，那還是剛開始有時間吃飯) 【褻瀆Facebook就只有死】 基本上，文章都是先找好，再使用公司開發的Facebook應用程式請工讀生預排，輪流發到 十幾個人氣比較高的粉絲團去。而若是90萬人以上的粉絲團，我跟組員A則會依照其粉絲 團類型找適合的文章去貼。 「OO粉絲團嗎，搞笑的，甚至無俚頭的那種。」資深同事B說「而XX粉絲團嗎，就PO一些 男性愛看的，男女議題，甚至，you know..正妹啊那些的，不過這是很遊走在Facebook規 範邊緣啦…」 「有點哀傷的文章，」資深同事C說，「可以去一些網站找，就小故事啊~走哀愁風的那種 ，女生最愛看！不然就是星座！」 「動物的粉絲團嗎，就，貼動物，可愛的那種。」資深同事D說。 諸多的建議與實際的測試之後，我大致上也找出了一些自己的PO文路子。基本上，星座、 男女議題跟搞笑類型最多人看，成效最高，而一開始跟組員A分配的結果是，我找搞笑跟 男女議題，他則找美食跟星座類。 說到男女議題，會引起眾人好奇的東西到底是甚麼呢？那就是利用男人的天性，好色。「 當初啊，我PO的一個正妹照片，結果一個晚上就有三十萬流量！」B說，「不過後來因為 太OVER...我們有一些粉絲團就被關掉了，所以...還是要注意一下。不要有裸露啊~讓人 不舒服之類的…」 總之就是，文章不要超過網友的尺度極限，不然就會被Facebook這個政府處決，粉絲團被 砍的話，大家都不用吃飯了。但這種事情到底怎樣才說得準呢？運動員穿短褲，跟美女穿 短裙，不都是裸露嗎？那麼判斷的標準到底在哪呢？還是說只要沒人檢舉就OK呢？ 雖然是有點戰戰競競，但我還是決定不放棄男女(情色)這塊流量，畢竟效益之高，是其他 類型文章的三五倍吧！在流量壓力之下，任何可能引起注目的東西我都不放過。就這樣， 我找了搞笑圖片、笑話、男女情色、美女、偶爾來點健康…就這樣持續。流量還是起起伏 伏，有時候到八九十，但就是沒有一百萬。於是我又設法找了更多可能惹人非議的東西貼 ，文章數越貼越多，但流量還是起不來，就這樣惡性循環下去。 終於有一天，當我回到家，正開心地彈我的鋼琴時，一通電話來了， 「Peggy，妳是不是貼了一張xxx(事後想起來也覺得這實在不妥，所以還是消音吧)的圖片 ？因為那張圖片，公司全部的帳號都被鎖起來了！」 此時我感覺我的胃好像抽搐了一下，甚至好像消失了。 因為帳號被鎖，公司跟客戶簽約要貼的FB廣告，無法貼了，無法貼，業務就不能跟客戶交 代了。 因為帳號被鎖，公司在招募粉絲的粉絲團，沒辦法貼招募文章了，沒辦法貼招募文章，同 事的KPI就達不到了。 因為帳號被鎖，雜燴大亨的文章也沒辦法貼了，沒有文章就沒有流量，我跟A就倒大楣了 。 事不遲疑，我馬上打開電腦─幸好，我的帳號還活著！我立馬協助同事挽救一些文章。至 於雜燴大亨的文章，因為數量實在太多了，因此我盤算著週一去公司時再請工讀生幫忙。 (那天是禮拜五) 隔天早上，因為罪惡跟心虛感，我戰戰競競地上了SKYPE，跟老闆報告狀況，結果… 「如果沒有流量…公司要怎麼給廣告商交代？無法等到禮拜一…！」 「你趕快連絡工讀生...還有A來幫忙挽救…！」老闆下達命令。 說挽救，是要怎麼救？別無他法，只有用僅存的帳號，用應用程式全部重新預排之前的文 章。 具體來說，預排的步驟是甚麼呢？也沒甚麼，就是這樣： [複製標題>貼到標題欄>複製網址>貼到網址欄>設定日期>設定時間>按確定] 平均貼一篇文章到一個粉絲團，大概會耗掉30秒，不幸的是一篇文章要貼到大約35個粉絲 團，所以25*35*30秒=26250秒=437.5分鐘=7個小時，我最最最少得花7小時做這件事─複 製、貼上、等待、複製、貼上、等待…。 我最後用了整整一天(包括半夜)的時間做完「挽救」的動作。一邊做，一邊害怕著「怎麼 辦，貼不完該怎麼辦呢？」、「老闆不知道會不會罵我？同事會不會怪罪我？」、「我一 點也不想貼這鬼東西。」、「一切都是我的錯。」、「這種方式真的是太慢了，真他媽的 浪費生命。幹！」 星期一，我帶著一顆完全吃不下東西的胃到公司去。令人訝異的是，並沒有我預期的責怪 ，大家只是說「下次注意一點」之類的，我對於同事們的包容真是無比感激。(還是是因 為，這已經見怪不怪了？) 【老闆就是要食言不怕肥─第二次靜觀其變】 每天像機器人一樣的找稿、上稿、追流量，實在是太無聊了。因此我開始覬覦著其他同事 的工作─Facebook專案。專案的內容比較多樣，有做點擊數，有做招募粉絲，至少每個客 戶的專案內容都不一樣，能帶給人比較不同的挑戰與豐富性，因此，做起來也會比較開心 吧？ 此時的我又犯了剛做這份工作時的錯誤，只看到表面上的好─「我終於可以跟其他同事在 同樣的地位」、「我終於比較像是一名企劃」，卻忽略了我所厭惡的部分─KPI壓力，以 及，若工作的主題(專案)是我沒興趣的，那我一定會做的很痛苦。 「好，專案你就先試試看吧，之後等新人進來再一起做雜燴大亨的部分。」 老闆這樣跟我說，並且也開始把案子給我。碰巧那時候公司在擴編人力，因此我非常期待 新人進來之後會接手雜燴大亨的工作，並讓我轉Facebook專案組。 恩，說好聽一點是讓我慢慢轉做專案，不過這樣一來我不是流量跟案子都要兼顧了嗎？好 像很吃虧。但這樣一來，我好像也有理由說我流量做不起來了，「因為我要兼案子啊」。 如意算盤如是說。這樣的說辭於現在的我看來實在是一個非常不成熟的想法，為了想偷懶 而做更多的事情，這算是甚麼樣的目的性？也太笨了吧？ 總之，我開始跟同事排時間po文，幫客戶做許許多多的招募，也比較了解坐隔壁的人到底 是在幹嘛了，參與感提升不少。 做的案子要是是點擊數，你就得在貼文中放上客戶的產品內容，並吸引網友點你的連結， 比如放一張貓咪泡溫泉的可愛照片，然後寫「好舒服~快來泡！→http://網址」這類的； 如果是幫客戶招募粉絲，你可能就要想一款簡單的占卜測驗，好比「你是哪個金庸人物」 ，讓網友玩遊戲之餘還按你的讚。總之，不論是哪種案子，不外乎是要「在Facebook上的 曝光效益」，只是KPI的計算方法不同，執行的方式就不同。 此外，你可能還被分到數十個公司的粉絲團要執行維運的動作，也就是貼一些那些粉絲想 要看到的內容(比如運動就貼運動，養生的就貼一些營養食譜等等)，有點像自己在經營一 份報紙之類的。 但，其實對於企劃來說，決定案子執行難易度的完全是業務，因為案子是由業務提案，接 洽，然後案子進來的時候我們完全就只有執行的份兒了。業務叫你一週內要十萬人，你就 是要十萬人，沒有理由做不到。美其名是企劃，其實只是擔任執行的角色罷了。如果要求 太不合理拒接，業務就會跑去跟老闆靠北，然後老闆又會來靠北我們，因此我們完全是被 吃得死死的一群可憐奴才啊。 就算如此，對我而言做專案還是比做雜燴大亨有地位、有成就多了。而在當年十一月左右 ，終於進來了一批新人(當時公司又有新的網站需要經營)，而專案組長也跟老闆提議讓我 交接雜燴大亨的部分給其他人，正式轉成專案組。 「Peggy，老闆說ok喔。」當我看到這行SKYPE的時候，心裡的激動真是難以言喻。但事情 真的會如此順利嗎？我隱隱擔憂著。 果不其然，就在我交接完所有事情之後，SKYPE又亮起來了： 「妳來一下。」老闆把我叫去辦公室。 老闆是這樣說的： 「我想了一下，我覺得這樣不太對。我們是媒體，流量才是我們最主要的利益來源。以後 我們的新網站流量也會越來越多，再加上你們現在做的(雜燴大亨)，就會有廣告商來買廣 告，所以以後我們也不再需要依賴FACEBOOK專案了，妳懂嗎？ 而且現在專案其實不缺人啊，讓妳做專案，只是讓妳嘗試一下，因為妳說妳想做。但妳最 主要的任務，就是要做網站流量啊。所以說，如果妳不想做流量，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多請 一個人了。妳回去想想吧。」 劈哩啪啦說了一堆，意思就是說：「讓妳做專案，只是多給妳的甜頭。但妳不想做流量的 話，就準備滾蛋吧。」 如果有骨氣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反駁呢？我是不是該跟老闆說「之前明明就答應我了，你 這隻食言而肥的豬！」呢？但這樣做的意義又在哪裡？老闆本來就是請我來做事，做不到 ，我當然只有滾蛋，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現在滾蛋，我又要滾去哪裡？有哪裡會收 一個沒做出甚麼成績，又只做幾個月的行銷人員呢？當時的我這樣想著。 雖然那時候有了離職的衝動，但最後還是聽了老哥的勸說，「至少做到年後吧。」的確， 那時正逢年底，我離職鐵定是立刻失業。再一次地，我接受了工作內容的變動。 【反正就是妳的錯】 轉組失敗之後，接的專案量變少，流量還是達不到。這個情形因為公司的新網站而每況愈 下，因為新網站吸引流量的方式跟雜燴大亨一樣是貼文在粉絲團上，不同的是他們是好幾 組人「手動貼文」，而雜燴大亨是我跟A找文章之後「預排貼文」。粉絲團的文章如果太 多，會造成談論度(註3)降低，如此一來文章就更不容易出現在粉絲們的時間軸上，點閱 率就更低了。 老闆也發覺了這個狀況，因此他開始要求我跟A，還有幫忙排文章的工讀生們一起來「手 動貼文」，而且絕對得針對粉絲團的主題，做關鍵性的貼文，不能貼無關的東西，也不能 貼太多。 但實際的狀況是，其實你無法預期到底哪篇文章成效會最好，只能不斷的測試，直覺強的 人流量就做得高，不行的就算貼幾百篇也是很低；而且粉絲就算訂閱了某個粉絲團，也未 必會對該粉絲團的每一篇貼文都有興趣。同時，其實我們的需求不只有流量，還有成立新 粉絲團要募集粉絲，專案的客戶要做點擊數，廣告商要貼廣告…等等等，而當這些曝光的 需求全都集中在某幾個粉絲團上，這，簡直是媒體亂象的一種縮影。 當然，其中也不乏有好的資訊，但是當這一切的目的全變成了KPI，只讓我感到十分厭惡 ，而且我還是助長這惡性循環，消費辛苦成立的粉絲團的人。如果有本事的話，是不是可 以做到同時兼顧粉絲團品質與KPI，且能讓客戶滿意呢？應該是可以吧，但是我辦不到， 也不想辦。 手動貼文的成效是怎麼樣呢？當然是一片慘澹。流量持續低迷了大概快兩週左右後，某一 天，我跟A被叫到辦公室去了。 「為什麼沒有新文章？」老闆打開後台問。 為什麼沒有新文章？其實是有的，只是老闆點開的那個分類沒有。而且每一天我都會預排 到至少一天後，為了早點做完，有些文章都是舊文新貼，或交互使用A的文章，但是每天 都是有在曝光雜燴大亨的。 「所以妳覺得這樣是正確的嗎？」 「妳看，從這個日期開始之後，流量就完全下來了！」 「我怎麼都看不到新的？嗯？」 「就是這個原因嘛，因為妳使用舊的文章，沒有新的東西網友當然不會點！」老闆越說越 生氣，甚至拍桌大罵。 真的是因為用舊的文章，所以導致流量下跌嗎？或其實是因為FB程式的更動導致下跌？還 是因為太多新人使用粉絲團導致下跌？我不知道。 但此時罪惡感突然緊緊攫住我的內心─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有偷工減料，是吧！不管真正 的原因是甚麼，我還是難辭其咎，說甚麼都只是藉口吧？Peggy是個沒做好份內工作的大 混帳，老闆指責這個沒有錯，流量本來就是我的責任，我還能說甚麼？ 「我…我會盡力補救，找出改進的方法。」我囁嚅著說。 「那就給妳一個機會，」老闆發狠宣布處分：「這個週末，看妳表現，一定要做到一百萬 。A不准幫她。」 令人崩潰的週末就這樣展開了。 同事們都說，反正至少要努力做給老闆看，這也是個證明自己能力的好機會。但是證明這 個能力是要幹嘛呢？我的問題完全不是「該如何讓自己做出更多貢獻」或「該如何做好以 證明自己」，而是「根本就不想做，幹嘛要待在這？」、「我有必要對豬證明我有奶水嗎 ？」這樣。根本從一開始就錯了吧！然而，我的虛榮心又告訴我「絕對要努力一下，不然 妳就是個只會逃避的廢物。」 那個週末，我手動貼了幾百篇文章到任何有人氣的粉絲團上，每分每秒，坐在電腦前面， 找文章、貼文章、找文章、貼文章。我能貼文曝光的時段是被限制住的，大概每小時的「 某個十分鐘內」，所以要在那「某個十分鐘」之內好貼七八個團的文章，接著在剩下的50 分鐘內找好下一個小時，以及半夜要預排的文章。 老實說我現在對那兩天沒甚麼記憶，只記得看著流量數字邊哭邊做。當時的壓力可以這樣 比喻吧─一開始老闆丟出的是一條小毒蛇，但是吸收了我的「責任心」與「不甘願」的養 分之後，變成一隻千斤巨獸，當我感到不情願時，巨獸就帶著責任心壓到我頭上，當我因 責任心而自責時，牠又帶著不甘願的情緒襲來。 責任心跟不情願的情緒加起來，所導致的是一種恨不得馬上逃脫的無間地獄。因此當時我 非常確定，我要離開這間公司，失業也無所謂，現在‧立刻‧馬上！(如果可以的話啦) 但是如果是別人，又會有怎麼樣的看法呢？ 「其實，我們都給自己太多的壓力了。」同事C說， 「就算妳做不到，你說業務他們、老闆他們，真的會拿妳怎麼樣嗎？不會嘛，其實這些威 脅都是我們自己給的。」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老闆了不起嗎？這又不是妳本來進公司的工作，他又能拿妳怎麼 樣？他把妳砍了他現在找的到人嗎？就擺爛給他看啊。」當時的男朋友也說。 雖然理性上知道這些事實，但是情感上，我完全沒有辦法調成跟老闆平等的姿態，只是一 味覺得自己吃人嘴軟。我想，當個無賴員工也是很厲害的。 這兩天最後的成績如何？還是沒有一百萬，但老闆也沒有說甚麼，或是有說甚麼我卻忘了 。同事說我可以做到80萬，很厲害了，但我只有「總算有盡力去做這件事給老闆看了。」 的如釋重負。真正能強迫人的，只有自己啊。 【妳不是我們要的人】 補救事件過去之後，我們發現Facebook上面曝光率較高的貼文方法，因此流量又開始上升 ，老闆好像也比較放心了。 就在我猶豫要直接離職還是年後離職的時候，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來了─我又幹了蠢 事，為了求方便在很多粉絲團貼一樣的廣告，這在公司是被禁止的。(貪求捷徑這個性格 也是我的大缺點之一，真的要改一改才行)而這個事件也牽涉到業務，老闆也是把業務數 落了一番。 業務被罵完之後，就輪到我了。我整個心情跟小學忘記寫作業時排隊等著被打手的那一刻 一樣。但老闆沒有準備小竹條，也沒有很憤怒的樣子，只是緊皺著眉頭向我提問： 「妳為什麼要這樣做？」 「妳難道不知道公司的規定嗎…之前不是有說？」 「妳看看那些新人…他們可是把工作當成一場遊戲一樣...這樣的心態才正確啊！」 「…妳真的想當企劃嗎？」 一連串問題之後，雖然覺得這個詢問很暗示性，但我也不得不坦承，大概不想吧！ 「我想…我就做到這個月底吧。」 很奇妙地，說出辭職的心願之後，對工作又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對自己的任務反而沒有這 麼討厭了，還願意盡可能多做一些，是因為責任拿掉了，所以反而更有力氣了嗎？ 老闆曾經有一句名言：「沒有人是不可取代的。」的確，一個好的團隊，應該是就算少了 任何一個人也可以繼續下去的，日劇「醫龍」也演過類似的情節。不過這樣看來，我好像 也太過度膨脹自己的責任了，反正，不就是份工作而已，誰來都可以，是吧？ 【我都做到了，你們怎麼就做不到呢？】 以我自己的看法來說，過去兩份工作的兩個老闆，雖然個性大相逕庭，不過還是有非常共 通的台式特點。好比說，辦公室會放金魚缸，還有聚寶盆，對拜拜非常重視；以及，對員 工的工作態度非常在意，如果你因為工作順手而每天都準時下班，老闆可能就會覺得你很 閒，或者是你沒有非常投入在工作上，又多加其他的工作給你。相對的，如果你連假日都 在工作，老闆就會覺得你很努力而予以稱讚。 第一位老闆曾說過「你看看人家奧美是怎麼操的，我們這樣還算好呢！」，本篇文中的老 闆則說「你看看那些被操過的員工…他們離開這裡之後的發展都非常好呢！他們現在都很 感謝我耶！」 嗯，大概是最近看了日劇「半澤直樹」的關係，我覺得這種「要員工拚死拚活努力向上， 員工自己也該拚死拚活努力向上」的SM精神跟日本人很像。但是台灣人終究是台灣人，不 是日本人啊，大部分的台灣人，只是想找個難度適中、找得到一點成就感，又可以爽爽過 的工作吧？ 而這個老闆為了說服我們拚死拚活，有一個「以身作則」的習慣。 「你們看，我兩天就做到80萬流量了，企劃怎麼會做不到呢？」 每次開會印象很深刻的都是這類的話。是的，老闆以身作則，拼命貼文、舊梗新貼、偷梗 亂貼，無視任何時間跟版位規則，也「以身作則」半夜不睡覺，做出了卓越的流量成績。 是的，老闆跟我們一樣非常努力在讓公司成長，也示範給我們看了。 但是為什麼這樣的「以身作則」讓人十分不能接受呢？ 首先，老闆全神貫注在一個KPI上，但是我們一個人可能要顧四五個KPI；再來，每個人分 配的版位有限，不能像老闆一樣亂貼文；最後，我們一點也不想從早工作到半夜，因為公 司不是我們開的，不是每一個人都想把生命奉獻給工作。 老闆想要有熱誠的員工，是沒有錯的。但是，為什麼這樣的理想完全無法實踐呢？當開會 桌上，老闆說「業務怎樣的要求，我們的企劃都要做到！」的時候，我想他大概無法了解 ，我們的心中沒有甚麼建立偉大網站賺大錢的理想，也沒有會多賺錢的欣喜(企劃分到的 錢非常少)，而是只有沉重的KPI壓力。 沒有體恤員工、合理責任分配的公司，不過就是個血汗工廠罷了。 【這是個小小小台灣】 在這邊上班的一天是這樣的：9點上班，6點半下班，但是你在6點半的時候，並不會總是 知道你當天的KPI達到了沒。如果差一點點，還好，如果差很多…那你可能貼文貼到很晚 才走，或回家之後還在貼文都有可能。表面上，老闆總是說「KPI達到了就可以早早走」 但他總是會訂一個遠在天邊的KPI跟獎勵，希望大家像想吃胡蘿蔔的馬一樣，狂奔到筋疲 力竭為止。 企劃跟業務之間的糾葛更是像八點檔一樣演不完。只要一句「這是客戶要的，趕快！」我 們就非得要生出相關的資料來。那麼，為什麼不反抗呢？為什麼沒有人帶頭一起改變這樣 的事情？為什麼我們不擺爛給業務看？ 因為這是個看起來開放的專制公司，老闆只要是站在業務這邊，企劃們就只有被壓榨的份 ，敢於反抗的、不滿的、想改變的，都離開了，剩下的都是奴性比較堅強，比較容易妥協 的人。老天，這不是跟台灣社會一模一樣？原來我身處一個迷你版的台灣國之中，還可以 天天見到馬水母。 當時因為常跟男朋友抱怨這些事，他問我：「為什麼妳不試著去改變呢？」 我，為什麼不直接跟老闆講我的不滿，以及對公司的任何建議呢？ 我記得當時曾經問過同事，他們的說法是：「千萬不要。」因為諸如網站很醜這類建議， 之前離開的主管都提過了。再來就是，其實我根本就懶得管事，並害怕如果抗爭的話，接 踵而來的麻煩，我只想天天抱怨，然後期待離職的那一天。 這樣一想，我發覺自己果真是台灣社會教育出的奴才，只想圖利自己，膽小又懦弱。更何 況，我出了聲其實也不能改變甚麼，因為我提不出具體的建議，沒有解決方案，只有氣憤 又有甚麼用？ 【End】 其實公司也還是有很多好的地方，比如有健身器材啊，超標的話獎金也不少，只能說我就 是不適合那間公司吧。不論如何，至少經歷了它，使我更了解自己心之所向，知道選個比 較舒服的路走了。我也非常感謝在那裏認識的人事物，這將會是我一生難忘的(慘痛XD)回 憶。 雖然現在偶爾會有人說「妳唸到交大，跑去做這個(我現在的工作)，不是很浪費嗎？」而 我也確實覺得自己浪費了社會資源，辜負了社會的期待。But so what？我不是生來要符 合社會期待的，是吧？況且念國中高中上大學這些事情，看似是自己選擇的，但其實絕大 多數是「被選擇」的吧？所以造成這個結果的「社會」，也要負一部分的責任吧？ 寫了這麼長的日記，總算是把先前的回憶整理完畢。總的來說，我得到的最大收穫還是「 要了解自己的價值，以及追尋自己人生的志趣」，工作與金錢已不再是我看待事物價值的 標準。這樣的策略到底對不對呢？坦白說我不知道。 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囉。 -------- 註1：出自「一個德國人的故事」(賽巴斯提安‧哈夫納著，周全譯，左岸出版) 第220頁 。 註2：關鍵績效指標(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s，簡稱KPI)，又稱主要績效指標、重要 績效指標、績效評核指標等，是指衡量一個管理工作成效最重要的指標，是一項數據化管 理的工具，必須是客觀、可衡量的績效指標。(出自維基百科) 註3：「談論度」是Facebook粉絲團後台所呈現的統計數據，是由網友對貼文的互動所計 算出來的。數據如果高的話，貼文出現在網友的Facebook的機率會變高，反之則降低。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87.10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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