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樂融
紀錄片「蘇富比偽畫大師」（Beltracchi: The Art of Forgery）題材難得，主角難得，拍法也難得。
看之前，電影公司窗口問我：「道德意識強不強？」因為有人看過試片覺得不以為然，認為怎麼可以報導這種壞人壞事。
我當然有道德意識，但是對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標準，不是那種腦袋冬烘或者死守教條自以為可以扔石頭砸抹大拉馬利亞的信徒。
何況，本片帶出多重藝術哲學觀點：比如，到底甚麼叫創作，甚麼是創作背後的內涵？技巧難道不能代表某些創意？物與心的關係如何界定？
主角沃夫岡貝特萊奇（Wolfgang Beltracchi）因藝術史上最大偽畫案而被判六年刑期，負責銷售的太太判四年，面臨2700萬美元的求償訴訟，房子也被拍賣。
但他坐的算開放式爽牢，白天可以跟同樣入獄的老婆去畫室工作，晚上回去報到就寢就好（感覺好像學生宿舍成分居多？）。而且號稱偽畫過三百多張，但是否屬實，還有多少沒承認，甚至有無隱匿資產，秘密只有帶進棺材了。
以西方世界環境，他出獄後不可能沒戲唱，不管是賣自己的原創作品，或者賣混搭或仿古之作，應該還是有市場，儘管價格與聲名壞了，但我相信以他的才華，不可能窮途潦倒。
很可惜，資料稱他可模仿從文藝復興達文西、直至現代超過一百位位大畫家的風格，達文西、林布蘭、維梅爾、雷諾瓦等都難不倒他，但片中主要披露的是他模仿一般觀眾較不熟悉的二十世紀初畫家Max Ernst、Heinrich Campendonk等人之作。
因為不是直接仿冒名畫，而是依照原畫家風格特色去仿造新畫（甚至讓評論者與收藏者覺得青出於藍），我個人還是認為這本事無敵大。
客戶買到膺品，畫廊或拍賣會會賠，反過來畫廊和拍賣公司也從偽畫者這邊獲得賠償，說實話，片中專家學者和業界對他的批判，多半還是出於顏面無光而非物質損失。一個隻手挑釁又調戲了正統美術界畫廊老闆、藝評人、策展人、拍賣官、博物館長的怪天才，除了判刑，業界大概還希望把他碎屍萬段吧。
但正如男主角誠實又不乏奚落的口吻：「他們其實很高興有神秘出土名作可以賣。」不也道盡藝術品交易市場和藝術創作心靈，在整個人類歷史中，都可能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平行線。
本文轉載自《陳樂融自選輯》作者陳樂融為知名創作人、媒體人、策劃人。發表過10幾齣劇本、20幾本書、500多首歌詞、網路文章超過百萬字。繼續空想、實踐、感傷與平復。這是我的心靈集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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